第一二八章:星罗棋布-《一碗茶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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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光焰耀烁,无数灯火闪亮,灿如繁星。恍然与夜空浑合,置身其间,宛如遨游星河之中。

    “为什么有‘遨游’之感?”闻听长利憨问,有乐在旁摇扇解惑,“且看许多手拿火束子、香柴燃棒儿之类照明物事的人群犹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朝这边纷拥而近,人影随火光攒动,密密麻麻地汇聚于戏台周围。就像星移斗转,连同嵌镶天幕的璀璨星光也跟着仿佛银河流辉,一切都随着花台上下热烈的歌舞全皆涌动起来,我们便似身处奔流之中,其实是别人在动,而我们没动……”

    我悄觉腕疼,转面悄望,但见殿廷柱廊之间,显有数袭灰袍披罩的人影悄立。初似三三两两,继而不同的方位又多出一些同样装束之人,寂然环伺,里里外外,或聚或散,构成隐约呈现侵距威压的布局。

    恒兴似亦暗觉不安,表情严肃的脸在碎花土布遮掩之下转来转去地顾望,随即在我旁边微锁眉头说道:“我们还是尽快动一动为好,当下这个位置易遭攻击,甚难防范……”有乐不以为然道:“此间四处分布有安东尼的手下,大多老兵油子,惯经杀场,能征善战,谁敢在这里攻击我们?”

    我抬腕瞥看朱痕显有弱芒微荧,霎显三粒并列,倏却减少两粒,一时难辨所呈形状。正困惑间,闻听蚊样家伙在后边不安道:“这里并非只有安东尼的手下,还夹杂有屋大维的人,除了恺撒派的各路势力纷纷赶来应援,共和派阵营也有不少‘铁杆’分布四周,倘有谁挑起冲突,随时会打起来。但令我忽感担心的还不是他们,而是周围另外潜藏有不测杀机,先已悄构‘星罗棋布’般的架势,透出难以言状的威迫之气……”

    有乐摇了摇扇,乱望道:“哪有?你怎么也跟马千户一样随口乱吓人,倘若他在这里,难免又扯什么‘魁星踢斗’……”长利愣瞅阶下,悄问:“他说的会不会是那伙不声不响地骑马停留在庭前垣影下观望的人呀?我看见另一边也有,初似三五成群,不知不觉又渐增多了些……”

    “在哪儿?”我投眸悄觑,向匡在阶旁抬刀指了指,庭外数骑乘者披着斗篷,内穿甲胄,在鞍上按剑凛视,皆默不作声。但当向匡又抬刀连鞘一指,青骢马上有个微须环腮之人微皱眉头,并伸食中两根指头,扬起来朝他做了个投刀掷戳的手势,随即移手往喉前虚抹而过。向匡咧开嘴笑,有乐低声提醒道,“你别伸刀乱指,显然他这是警告你。而且我要顺便教你个乖,以后你记住须更加讲究精气内敛,要多学你哥向雄,没事就哭,有事更哭,懂得以泪动人,用催情方式引起悲悯,让敌人亦产生内心共鸣,甚至忍不住同他共振……”

    恒兴蹙眉说道:“你别乱教。眼下向匡还年轻,其最终登场的时代跟向雄不一样,在‘八王之乱’靠眼泪不管用,再能哭也不好使。嵇侍中血洒帝衫,司马衷哭得比谁都多。乱兵肆虐之际,他能活多久,还不是要靠向匡一口刀大杀三方?后来晋惠帝被自己家族的人为篡权而毒死,向匡那口砍钝的刀也帮不上忙了,接下来要靠王戎、陶侃、阮遥集、殷浩他们这些浊世清流延续汉士风骨于五胡乱世……”

    长利憨问:“殷浩是谁呀?我好像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有乐摇扇说道,“东晋大臣殷浩字深源,领军北伐为将,早年便已见识高远,德才兼具,惜时运不济。适逢风雨飘摇的乱世,这位隐居十年的名士终于出山,却由于率师攻打许昌和洛阳失利,兵败而遭桓温弹劾。权臣桓温素来忌恨殷浩,听闻殷浩北伐遇挫,便上疏指责。殷浩虽然被罢黜流放,但没有说过半句怨言,神情坦然,即使自家亲人也看不出他有放逐的悲伤,仅只不时用手在空中划写‘咄咄怪事’四个大字而已。桓温、房玄龄等历代重臣皆对其品行留有盛赞。他是第一个说‘钱财不是好东西’的名士,后来……”

    “后来赶到的这伙骑马之人,”慈祥老头歪戴假发在庭阶上张望道,“似有安东尼的不少死对头在内。希尔提乌斯在东面,潘萨在北。西玛斯也带着手下赶到了……”

    向匡悄问:“刚才那个冲我做手势的是谁来着?”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侧脸告知:“那人便是悍将西玛斯。”

    妆容精致的纤秀少年蹙眉转觑道:“西玛斯曾参与刺杀恺撒的行动。不过屋大维又想拉拢他,让我试试能不能有得谈。西玛斯虽乃恺撒派的仇人,却暂时不在屋大维复仇的名单之内,便只因为他与安东尼不合,而且麾下有兵……”

    恒兴微摇头道:“西玛斯虽然有三个军团,但几乎全是缺乏战争经验的士兵,根本无法同安东尼手下的老兵们相提并论。元老院以为他是手上的好牌,在不久爆发的‘穆提那之战’,元老院派西玛斯率三个军团控制山南高卢,安东尼早料到元老院不会满足自己而率五个军团北上波河流域。屋大维因清楚自己在罗马的棋局中毫无地位而通过借力打力的方式发展己方之势,为对抗安东尼这类具有军事才能的恺撒旧部主动靠近力量羸弱的元老院,在西塞罗的撮合下,元老们因忌惮拥有军事力量的恺撒旧部而与屋大维联手共同撑起场面。安东尼完成执政官任期后取得马其顿行省总督的职位,利用自己的军威获得马其顿军队的支持,这帮人虽然不喜欢跟他玩,仍因安东尼是恺撒的部将而听命于他。虑及马其顿行省曾经是庞培的非嫡系省份,安东尼担心此地的军队会在关键时刻反水,于是向元老院请求把自己调到山南高卢任职总督。元老院非常清楚山南高卢的战略地位,否决安东尼的提议,急遣西玛斯先去控制山南高卢。安东尼得知西玛斯曾参与刺杀恺撒的行动后便以替恺撒讨回公道为由攻打山南高卢,西玛斯为抵消安东尼的战斗力优势率军躲进穆提那城,安东尼搬出自己在高卢战场的经验建设大规模围城工事来围困对手。此时安东尼手下的两个军团临阵倒戈,宣布自己只效忠于恺撒的继承人屋大维,安东尼为加紧战事筹备没有管他们。在屋大维接收效忠自己的两个军团后,元老院指责安东尼叛乱,让演讲大师西塞罗宣判安东尼为罗马公敌,两位执政官希尔提乌斯和潘萨招募七个军团,在元老院的命令下与屋大维的二个军团联合讨伐安东尼。得知元老院派军队讨伐自己,安东尼仅留一个军团继续围困穆提那城,自己亲率两个军团迎战敌方援军。罗马军队差不多全是新兵而在野战中吃亏,无法靠数量优势击败对手,纷纷溃败。领军的潘萨阵亡之后,屋大维和希尔提乌斯悄袭安东尼的营地,希尔提乌斯趁安东尼的军队陷入混乱,亲率一个军团对安东尼本人进行斩首行动,绕过激烈角逐的正面战场直扑对方主帅营帐的位置。大批安东尼士兵发现后方起火,便不顾一切地向入侵安东尼营帐的希尔提乌斯军队发起反攻,希尔提乌斯与潘萨的情况一样无法抵挡安东尼老兵的反扑,最终希尔提乌斯本人阵亡,其部众全部溃逃,希尔提乌斯的斩首行动失败。”

    蚊样家伙拨弄袖下弩机,在旁嗟谓:“安东尼一战杀三将,干掉两位罗马执政官,希尔提乌斯、潘萨阵亡,西玛斯则因参与刺杀恺撒,没谁看好其下场,最后果然走投无路。屋大维却未因两位执政官阵亡以致陷入慌乱,反而施展自己的谋略技巧重组兵势逆袭安东尼。没有退路的安东尼军队爆发出比对手更强的求生之欲,他们不仅挡住屋大维军队的猛攻,反而逼得屋大维军队节节败退,屋大维忌惮对手全是百战精兵,聪明地及早撤退。安东尼在海滨得到三个军团的增援,准备反攻。屋大维因同僚指挥官阵亡而不急于追击安东尼,只留在原地进行休整。元老院发出指令要求各军团服从西玛斯的统一调度,但大部分士兵因受到恺撒的恩惠而拒绝向刺杀恺撒的凶手效力,转而效忠于屋大维。由于自己的势力扩大,屋大维决定与元老院结束合作,并派人与安东尼和谈。不久,安东尼、雷必达、屋大维在博洛尼亚公开三头同盟的计划,并得到公民大会的承认,元老院因三巨头的军事能力而被迫承认他们的地位,三人为巩固这个联盟,撮合屋大维与安东尼的养女结婚。不久三巨头开始以‘公敌宣告’的方式清除自己的仇家,其中包括刺杀恺撒的那帮人。在这场复仇风暴中有三百位元老和三千贵胄骑士被杀。”

    “屋大维眼下还掀不起多大风浪,”意态萧索的高瘦之人在台阶上转顾道,“恐怕安东尼一伙比他更会折腾。大家赶快派人分头去劝住各自召集的共和派支持者,时势处于微妙关头,千万要沉住气,即便对方百般挑衅,决计不可冲动。以免引起更大的麻烦……”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不安地问道:“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样的更大麻烦?你们急着拉我下水,动手谋刺恺撒之前,难道没有谁事先预料到将要出现眼下混乱的局面吗?”石阶上挤着的那群元老当中有个卷发稀疏之人顿足不已的说道:“谁说没预料?卡西乌斯事先什么都有通盘预判,只是没料到,你竟然执意保全安东尼性命,让他安然逃出罗马,又来回自如,还带上了更多人马,混进城搞事。眼看大势已去,卡西乌斯临走前,写有‘大群’一词留在布帐上,这个词语的背后应该还另有一个含意,寓指‘军团’……”

    “卡西乌斯又急着走了吗?”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郁闷道,“他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当年我岳父小加图在元老院祭出反腐法案,下令彻查数十年以来的贪赃枉法,剑指恺撒及其铁杆同伙。都不关卡西乌斯什么事,他竟然也急着跑路。后来发现没他的事儿,卡西乌斯赶忙又从逃亡途中匆返,半路加入了庞培海军,帮着抵御恺撒从水路包抄庞培在希腊的兵力集结之地,卡西乌斯率舰队到达西西里岛,在那里焚毁了恺撒海军的大部分船只,而后不断派兵袭扰那些用于运输的海岸……”

    “卡西乌斯就是缺乏耐性,”慈祥老头歪戴假发抠鼻说道,“不过他当初也是出于害怕小加图的清算。毕竟小加图作风极为正派、疾恶如仇,而且手段严厉异常。小加图刚去塞浦路斯出任总督那时,人还没到,当地的贪官污吏们闻风纷纷出逃或干脆自杀。小加图历次重返元老院,罗马的那些不法之徒自亦人心惶惶,便连克拉苏、庞培、恺撒这般强势人物也深感不安,匆结三巨头同盟,与小加图这伙元老院强硬派抗衡。自来风气使然,‘三巨头’从上到下有谁不贪?克拉苏虽然身家富有,无需贪钱,但他惯以贿赂手法广泛收买人心。卡西乌斯长年在克拉苏麾下效力,自亦难免不干净。卡西乌斯为拉拢两河势力,经常贿赂叙利亚官场,恺撒早年起诉多拉贝拉贪污,卡西乌斯却长期收买多拉贝拉旗下十二个军团的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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